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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 被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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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桔貝給卓氏撒了個謊,說西西請她去量衣。卓氏同意了。

張桔貝打馬跑到了東門。腿好後,張桔貝有時間就練習騎馬,她現在已能控馬自如奔馳了。

她沿著原來的路線跑了一會兒,只看到路上偶爾的行人,臉上有些失落。看天色漸晚,天上開始飄起雪珠來,張桔貝悵悵地往回轉。

走到東門時,看到城墻外有賣熱漿的,張桔貝在外游蕩了半日,又凍又餓,便牽馬走上前。

張桔貝正捧著粗礪的陶碗喝漿,忽然聽到猶如天籟的聲音:“老丈,來一碗。”正是張桔貝朝思暮想的人。她在東門外徘徊這麽多日,終於等到了。

男子好像沒看到張桔貝,喝完漿,付了錢就向東門走去。

張桔貝再也忍不住,叫道:“公子!”

男子轉過身:“姑娘,何事?”

***

南方的雪與北方的不同,零零落落,下了大半日,也只下了薄薄的一層,除了樹枝葉幹上留下的,地上的那層很快就化了。

這點兒雪對在山中長大的陳婉和一直在北方生活的西西來說,沒有太多興趣。可穩重的巴茹卻難得像小孩一樣,高興地邀西西和陳婉去郊外踏雪。別人踏青,而生活在蜀中、很少見到雪的巴茹,就騎馬踏雪。

西西本來想窩在屋裏睡覺,黑夫昨日回信說關中指日可取,讓她努力加餐飯,等關中安定了就來接她,如果瘦了就家法伺侯。家法?西西當然知道那是黑夫疼愛自己的另一種表示,不過西西也想再見黑夫時養得胖胖的。原本懶得出門,可不想拂了巴茹的好意,便換了衣服,三人一起向城外馳去。

“桔貝,你也出來玩?”剛出了城東門,陳婉眼尖,看到穿了一身紅衣的張桔貝,那是“伊人成衣坊”新出的一款女士騎裝,既有女子的嫵媚,又有騎士的瀟灑。張桔貝央西西一塊去做的。

張桔貝有些不好意思,她在等人,可不想見別人。向眾人回過禮後,張桔貝向西西道:“嫂嫂,阿翁在屋裏,她們幾個人在爭吵,我就出來了。”意思是說,父親姬妾之間的事她不再參與,也不再簡單地站在自己母親的一方。現在,張聞達除了卓氏和蛉姬,又納了本來送給黑夫的那名易生養的女子。三個女人一臺戲,為爭一個半老男子暗地裏爭風吃醋。

陳婉笑:“我還以為你偷出來會情郎呢!”看來張桔貝也學聰明了,知道要與嫂嫂搞好關系。

張桔貝臉偷偷紅了,怕被三人看出端倪,便道:“我出來有一陣了,該回去了。”

“別呀,既是出來散心,上次沒盡興,這次咱們沿著山路好好耍一回。”陳婉邀請道。

平時不怎麽說話的巴茹也道:“你看這雪下得多好。遠處的山看起來別有一番情趣,妹妹就別推辭了。”

張桔貝無法,心事怏怏地跟在後面。

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歌聲:“出其東門,有女如雲。雖則如雲。匪我思存。縞衣綦巾,聊樂我員。

出其闉阇,有女如荼。雖則如荼,匪我思且。縞衣茹藘,聊可與娛。”

男子的聲音粗礪中帶著一種別樣的情意,幾人不禁停了下來。卻不想,男子騎馬朝眾人馳了過來。

下雪的天氣,路上並沒有什麽行人。西西看到張桔貝的神情,明白了。

男子走上前,向幾人施禮道:“見過女公子。”

“咦,你不是……前幾日救桔貝的那個?”陳婉道。

“區區小事,不足掛齒。”

“聽剛才公子的歌聲,應該是鐘意某位女郎吧。”巴茹也看出了不同。男子朝張桔貝微笑,張桔貝此時再想遮掩也遮不住了。

此時風氣,男女之間,只要你情我願,別人幹涉不得。西西了然,便對張桔貝道:“桔貝,那我們先走了,你自己騎馬小心些。”

張桔貝求之不得,趕緊點頭。

三人騎馬賞了一圈雪景,西西覺得有些累,便回去泡了個熱水澡,上榻睡了。

醒來時,西西看到一片漆黑,坐起來掌燈,卻忽然聽到水流的嘩嘩聲。這不是在王府,西西驚叫:“芍藥……”無人回答。

黑暗中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:“公主莫驚,這是在漢江上。”

“你是誰?”西西摸摸身上,只穿了一件睡衣,應該是熟睡中被虜的。只是王府的護衛重重,這個男子怎麽把自己劫擄至此的?公主?大秦已經覆滅,自己已嫁了人,誰還叫自己公主?

“公主不用擔心。在下東郭,是魏公子的門客。”男子掌了燈,西西看清是在一狹小的船艙裏。再看男子,西西心一涼,正是救了張桔貝並在東門等候張桔貝的男子。

“看來你是早有預謀。”西西問,“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?”

東郭一笑:“公主,魏公子百忙中脫不開身,小人受魏公子大恩,所以才千裏迢迢來替魏公子迎接妻子。”

“公子所言有誤。我已為人婦,夫君姓張,公子所說的魏公子不知何許人。”

東郭懶洋洋地把腳伸開,伸了個懶腰,看西西抱著身子屈到一邊,扔過來兩件衣服,西西一看,正是自己放在榻邊準備穿的,忙轉身套上。

“公主,我所說的說完了。你睡了兩日,已經到了楚地。過不了幾日就到韓國,最多半月就會到趙國。”東郭說完,不再管西西,徑直躺到一邊睡了。

西西駭然,站起來推開艙門一看,只見船頭兩人正奮力劃著船,小船借著水勢飛速往前,只聽到兩岸山裏動物的鳴叫聲。

西西是個旱鴨子,跳水逃跑是不可能的。再摸摸身上,分文俱無。如果東郭真是魏子都派來的,那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。西西想起黑夫以前反覆交待自己的話,不管遇到什麽事,活著最重要。心裏安定下來,慢慢籌劃。

天亮時,東郭先生出艙拿了兩條烤好的魚扔給西西,西西接過,慢慢吃了。東郭先生看西西乖巧,除了剛開始的驚異,不哭也不鬧,不由放心許多。

西西喝了口水,不願意和陌生男子對坐在船艙裏,便起身坐在甲板上吹風。東郭先生卻不願意西西見人似的,對西西道:“公主沒事就呆在艙裏,外面風大,又趕路,免得生病。”

西西不理他。

東郭先生笑笑:“看來公主是不願意與小人呆在一塊兒,也罷,我去外面。”說著,起身坐到船頭。

西西無法,只得回到船艙裏。

這樣,尷尬地過了兩日,東郭帶西西上了岸,買了兩匹馬,繼續北行。

也許是防止西西沿途與人交接,留下行路的痕跡,東郭帶西西趕路時走的多是人少的小道。西西騎慣了帶馬鞍馬鐙的赤兔,再騎著一匹沒有馬鐙的瘦馬,一天下來,渾身酸疼。再看神清氣爽的東郭,目測了下逃跑的距離,只得按捺不動。

越往北走,天氣越冷。西西假裝打了幾個噴嚏,對東郭道:“公子,天冷了,我要去買幾件衣服。”

東郭看了看西西,為防止王府的人趕上找到,最近幾日兩人都沒住驛站,都是在外面露宿的。貴為公主、王後,生生被自己磨得像個村婦。想著已到了韓國,再過十來日,就到趙國了,東郭可不想魏子都看到這樣的西西,便同意了。

東郭把西西帶到一個偏僻的小客棧,扔給店家一袋錢,讓去買幾身女衣來。西西看著寸步不離自己的東郭,嚷道:“我肚子疼,唉喲……好疼啊……”

“不要亂嚷。”東郭不以為意,“伸出手來。”

西西不解。

“我是扁鵲。”東郭道,“到了趙國,你就知道我們東郭家族是世代扁鵲。”

西西只好乖乖伸出手。

東郭號了會兒脈,忽然笑了起來:“恭喜公主,公主是有喜了。”

西西楞了一下:“真的?”這兩個月月信一直沒來,因為一直想著怎麽逃出去,西西差點兒忘了。

“快三個月了。”東郭點頭。

還真不是時候。西西嘆道,自己和黑夫盼了多久,卻在這時候來了。隨著自己顛簸了這麽多日,竟然還安然無恙。接下來的日子,要是想逃跑,顧慮就多了。西西在逃跑成功、挺著大肚子、艱難生活、甚至在兵慌馬亂中被殺死與回趙國生娃的選擇中堅定地選了後者。如黑夫所說,活著最重要,尤其肚子裏已有了二人愛情的結晶。

自被診斷為有孕,西西要求坐馬車,且吃食要新鮮。東郭先生看西西不再想著逃跑,便同意了,買了一輛馬車,親自趕著往北行。

已到了初春時節,柳樹開始綻開嫩芽,春風裹著暖意向人們招手。西西躺在馬車上,倒沒什麽孕吐反應,只是嗜睡,便吃了睡,睡了吃。

東郭先生看西西氣色好了許多,也許是孕中的關系,竟然比在漢中見到時,多了層靜謐安詳的神采。

終於,到了黃河渡口,過了黃河,再有五六日就可到邯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東郭先生:我沒有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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